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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酒痴”老洪

更新时间:2016-08-17 16:41:21点击次数:4558次字号:T|T


引言:作者张士龙老师于上个世纪60年代下放到我老家黄墓镇教书,由于夫妻工作繁忙,家里的两个小孩都先后托付我家照看,因此有缘深交。在张老师的笔下,离世20多年,嗜酒如命的父亲仿佛就在我的眼前那样栩栩如生。酒,伴随了父亲的一生,抿着酒,经过了灾害岁月,经过了文革,经过了那若干的艰难岁月,恬静而惬意地生活着......

上个世纪六十年代,学校下迁,我被分到江南水乡一所中学任教,偶然的机会,结识了酒痴老洪。不过“酒痴”这个绰号是我给取的。但我从来没叫出过口,只是心里这么想着,局外人从来就不知道理发匠老洪有过这么一个雅号。我为什么心里想着要给老洪起这么个雅号呢?原因是这样的:老洪虽嗜酒如命,却不能酒后舞文弃墨,所以称不上“酒仙”;但他又不像乡里街坊那些喝了一点酒,便耍起泼,发起横,闹得邻里不得安宁的那些酒疯子。老洪即便是赴婚喜嫁宴,在酒席桌上也从不豪饮失态,总是慢慢地品味,恭谦地敬着每一位入席者。但是老洪一生确实是视酒如命,不可一时无酒,甚至为饮酒,连工作也辞去,最后又因饮酒过度而丧命的人。因此我只能称他为“酒痴”了。

说来酒痴老洪却有一番来历,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,爆发了抗美援朝战争,当时他刚二十出头,血气方刚,为了抗击美帝,保家卫国,他毅然放下剃头刀,拿起枪,当志愿军去了。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,老洪(当时还是小洪)凯旋归来,被分配到公安局当了公安干警。没过多久,老洪不愿受公安系统纪律的约束,尤其受不了对饮酒的限制,决然辞去了公安干警的工作,回家重新拿起剃头刀当起了理发匠。

老洪理发不是开理发铺予,而是剃“包头”。所谓“包头”,现在年轻人可能不知道,是指一年缴二三十斤稻谷或折成现金给理发匠,小孩折半。理发匠则每月二次到他家门前场地或田头地埂给他理发。一个理发匠一年大概能包上二百个左右的头。“包头”多少,要看你的人脉了。

老洪自从离开公安局重新拿起剃头刀,好不自在,无拘无柬,从早到晚、想什么时候喝,便什么时候喝,想在哪儿喝,他在哪儿喝。早晨醒来,一睁眼第一件事,便是摸床头边小桌子上的酒瓶。拧开盖,抿上几口,然后穿衣下床。洗漱后,到小镇上豆腐店,凭票买上几块酱油干子回来,坐在桌子旁,就着酱干子,慢悠悠地喝上几口。喝过后,随便吃一点泡饭之  类的早餐,挟着装有理发工具的木匣子,怀里揣着装有半斤酒的偏瓶,像五茄皮那样的瓶子,出门去了。

到了村口,摸出瓶子,抿上几口酒,然后或进村或到地头田埂给人理发去了。在每次理发前,都要抿上几口酒,像战士临战前喝壮行酒一样,壮胆提神。剃完一个头后,又摸出酒瓶再抿上几口,像是庆贺大功告成一样轻松,悠然自得。就这样抿着酒剃着头,不知不觉中,所带来的一瓶酒,便不知不觉中抿完了。一天该剃的头,也差不多剃完了,便挟着木匣子往回走。

回到家中,放下木匣子,第一件事,自然还是先抿几口酒。在他抿酒的当儿,比他小一个生肖的贤良妻子,端上备好了的水乡小鱼小虾之类菜肴给他下酒。这是一天的正餐。忙碌了一天,该坐下来,正儿八经的喝上几两,享受着生活的乐趣。老洪喝着酒,一边给妻儿讲述着隋唐演义等古老的故事,或进村串户听到的本地新闻。喝着,聊着,晚餐便在这欢快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。

晚餐结束,带着未成年的儿女到圩埂上散步,漫步中讲述着传统的为人做事的故事,如孟母三迁,岳母刺字,花木兰为父从军等。这是他一天难得的不喝酒时光。在不知不觉中对下一代进行着传统的思想品德的传授。

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,靠在床头,一边看发了黄的封神演义、三侠五义之类的书,一边抿着酒。直至躺下睡觉熄灯。一天下来一斤酒就这样抿完了。即便在文革时期,不管两派在小镇街头如何嘶叫、对打,间或伴随着枪声,他也仍然这样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剃着头,抿着酒恬静而惬意地生活着。

像老洪这样迷恋于酒,嗜酒如命,但从不狂饮又不会作文,不发酒疯的人,能说不是“酒痴”吗?

文革结束,我回城了,和老洪的来往也少了。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,因公去了一次小镇。办完事,买了两瓶酒,看望久违了的老洪。他留我吃午饭,我说有饭局,他也没强留了。听他老伴说,老洪早已不理发了,几个儿女也很孝顺,供着他。酒还是抿着不停,不过量也少多了。每到吃饭时,只是就着菜,喝几口酒,主食饭一口也不吃。看到他消瘦的佝偻的身影,说话也没了往日的中气,且语无伦次。我心想,酒痴老洪大概不久于人世了。果不其然,半年后传来老洪去世的噩耗,享年七十有奇。

作者:张士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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